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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人之将死
作者:田地  发布日期:2010-03-05 02:00:00  浏览次数:3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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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迷宫似的医院

我不知道是怎样从医院里走出来的,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那个医院就象是一座迷宫,我绕来绕去总是在里面。总是有穿白大褂的穿蓝大褂的或者胸前挂着身份证的不知是医生还是护士或者是工作人员穿梭般来去匆匆,我没有想到要拦住他们问路。我不知怎么就走出来了。当我来到医院外面那个露天的停车场时,我发现天色已晚。我依稀记得来的时候是阳光明媚的。 

我似乎忘记了我的车停在什么地方。我东张西望了半天,也反反复复想了半天,依然不知该朝哪个方向走。于是,我从头开始,一辆一辆地找。于是我就找到了我的车。我的车是飞鹰牌福特车,在澳洲很流行的,很大的那种,蓝色的。这些我还没忘记。 

我开始掏钥匙。我的钥匙有两把,一把是开车门的,一把是开发动机的。两把钥匙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把稍瘦一些,而另一把稍胖一些。我依稀记得稍胖的那把是开车门的。我就用它来开车门。可是我没能打开车门。事实上,我根本就无法把钥匙插进去。于是我怀疑我可能是记错了,也许应该是稍瘦的那一把开车门。于是我又去试稍瘦的那把。结果还是打不开。这次倒是插进去了,可是转不动。于是我就再换胖的那把,就这样又弄了半天,总算是插进去了,可是仍然打不开。于是再换瘦的那把。 

不知什么时候停车场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于是我看到一个长长的影子,象皮筋一样一伸一缩地向我走来。我仍然很起劲地搞我的车。我知道我必须打开车门,然后我才能回家。我得回家。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到时候都得回家。 

先生需要帮忙吗?那个影子问。 

我一回头,看到一位穿制服的壮汉,腰上挂着对讲机和一大串钥匙。他见我回头看到他,又问,先生在干什么?我说,我在开车门。我说完仍接着开我的车门。他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他越看我越是打不开。于是我回头问他,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他又问,先生需要帮助吗?我于是把两把挂在一起的车钥匙塞给他。他看了看手中的两把钥匙,问,哪一把?我说,我记得是胖的那把,可是打不开。所以也可能是瘦的那把。他很认真地看了看我,疑惑地问,这车……是你的吗?我说,当然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怎么会有钥匙?于是他就用那把胖的钥匙开车门。他一开就开开了。我说谢谢,就要进去。他又问,真的是你的车?我说真的是。他说,对不起,我能检查一下吗?我是这里的保安。 

保安在车里找到一张纸,是公路局催注册的信,上面有我的名字。 

二、漂亮的印度女医生

我终于坐进我的车。 

保安人员虽然认定那确实是我的车,可仍然不肯离开,先生你没事吧?我说有事你也帮不上忙,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我说完就关上车门。保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了句,祝你好运,就走了。 

祝你好运这句话事实上非常不适合我。 

我很恼火,于是我打算在车里静坐一会儿。我现在知道应该是用那把瘦的钥匙发动车,我怕一会儿忘掉,就先把它插进去。然后,我靠在靠背上,并闭上眼睛。 

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刚才给我看病的那个医生就来到我面前。那是个女医生,三十几岁的样子,应该是个印度人,比黑人白,比白人黑,眼睛很大,身材很好,苗条却又有丰满的乳房,所以我猜测,已婚,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孩子。我喜欢找她看病,我能记得她可她并不记得我。这曾叫我很失望。其实我就是好感冒,一感冒就四肢无力,一四肢无力我就去找她。她温热的手拿着凉凉的听诊器在我胸前滑来滑去的,常令我想入非非。有一次我肚子疼她便用她纤细的手指按我的小腹,我真希望她就那么一直按下去。后来她终于记得我了,从那以后便总会先送给我好看的一笑,然后就问,今天又是感冒吗? 

我承认我总去医院和我喜欢她有关。其实我也不想怎么着,每次叫她拿着听诊器在我胸前滑上那么几滑我就心满意足了。後来,慢慢地,我突然发现,虽然我确实是喜欢那个印度女人在我胸前滑来滑去的,可是我好象真的是经常感冒的。终于有一天,她建议我,验验血吧。这一验血就验出毛病来了,而且是大毛病:白血病!印度女医生颤抖的双手捧着化验结果,眼含热泪,动情地说,杰克,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非常非常地抱歉,因为要由我来向你宣布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可能只有一年的寿命了,甚至,也许,只有半年多一点…… 

我记得我当时什么话都没说,站起来就要走。她把我轻轻按在椅子上,然后拉住我的手并在我的手背上抚摸了一会儿,安慰我说,不要难过,杰克,你一定有过幸福的时光,是吗?这就够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孩子似地把头埋在她腿上,失声哭了起来。 

她一边安慰我,一边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脸颊,还不时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杰克……杰克……我也很难过,杰克……我们是好朋友,是吗?真的,我发现我已经很喜欢你了……杰克,一年和十年抑或二十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的……只要我们勇敢面对生活的每一天…… 

最后,她写了一封信,递给我,说,也许,你需要一位心理医生……在悉尼,马丽是我所认识的最好的心理医生,希望她能伴你走过你生命中最艰难但又是最重要的一年……  

三、人之将死前的荒唐想法 

坐在福特车里,我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印度医生写给心理医生的信。说心理话,我一点也不喜欢它。它会带给我什么呢?一个叫做马丽的心理医生,怎么听上去就象是一个未成年少女呢?马丽有只小山羊,小山羊,小山羊,马丽有只小山羊它真逗真漂亮。 

我更喜欢那个印度医生伴我走完这一生。 

既然她不想伴我,我就谁也不需要。我自己知道该怎样做。还有一年,我该做些什么呢?或者闻名换个说法,如果我现在就死了,我会觉得有什么遗憾?那就该是我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应该做的事了。好,就这样,我应该把它写下来。这真有点象是写遗愿(注意,不是遗嘱,是遗愿)。想想一个尚在苟延残般活着的人,在为自己写遗愿,真是很奇怪的事。 

我把印度医生写给心理医生马丽的那个信封翻转过来,准备写。 

这时那个印度女医生就出现在我的笔端。我一直在想,一个裸体的印度女人会是什么样子?她的乳房也和她的脸一样是酱油色的吗?据说越是肤色深的人的皮肤越是光滑。我真的想触摸她光滑的皮肤。这时,我潜意识中的东西终于溜了出来。我在信封上写下第一行字:和印度女医生做爱。 

当我写完这行字,我发现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我突然如此清晰地明白,我是多么渴望和不是自己老婆的女人做爱! 

然后,我又毫不犹豫地写下:强奸! 

也许是我想到那个印度医生会拒绝和我做爱?拒绝的话就只有强行解决了。写完“强奸”两个字後,连我自己都害怕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可是我才不管它为什么呢。我都是要死的人了,行将就木,还有什么为什么可言?然後,我就开始想,我的强奸对象该是什么样的人呢?我脑海里一时间跳出许许多多且形形色色的女人来,有电影明星,歌星,舞蹈演员,以及曾和我在悉尼的闹市中擦身而过的某个不知名但印象颇深的女人,对了,甚至还有我的小学同桌,我在中学的第一个恋人(当然是我单相思了)……我挥了挥手,试图把众多的女人赶走一部分,以便我能心安理得地做一下挑选。果然就少了许多。我又挥了挥手,又少了许多。我就这样一连挥了几次手,直到我眼前只剩下一个身影,那是个很清晰的身影:一个留着长长的金发,穿着白衬衣花格短裙和带带皮鞋的女学生。 

我想象着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学生,正哭哭啼啼地跟我求情,绕了我把,先生,我才只有十四岁……我兴奋地撕掉她的衬衣、花格短裙……她一边挣扎一边叫起来……再叫我宰了你…… 

我开始紧张,也开始兴奋。

人活着是多么美好。只要你敢于做你想做的事情。

还有什么呢?还有什么活着的时候不曾做过,也不敢做的事呢?

我狠狠心,写下:抢银行。

然後又写下:杀人。 

也许,还该试着找谁打一架。和强奸杀人抢银行比起来,“找谁打一架”似乎只是小儿科,已经成了很容易实现的小事一桩了。好,先写下再说。还有什么?哪怕是如“找谁打一架”这等被称之为小事一桩的事。总之还该有些事要做,不是还有一年光景的活头吗?一年里似乎该做很多事呢。于是,我又想到去赌场赌一场。想到赌,就又想到嫖。对,该找个妓女试一试,英皇十字街有很多脱衣舞厅和妓院,有些就站在马路旁,半裸着身子向你抖胸脯外加扭屁股。或者是从那些中文报纸的广告上找一个,爱之宫,花之屋,梦之床,四川辣妹,新加坡学生妹,日本女游客“客串”一周,中国芭蕾舞演员南下观光之旅,魔鬼身材,丰乳肥臀,床上功夫一流,包你吃了上顿想下顿,欲仙欲死……还有什么?试试大麻?摇头丸?甚至注射海洛因? 

怎么全是“不良嗜好”甚至犯罪呢? 

应该有些“正经事”的。于是,我想到周游世界,吃尽天下美食,还要开一开世界最好的车,就意大利跑车“法拉利”吧。穿戴呢?世界名牌?于是又想到酒。法国葡萄酒。拿破伦。路易十三。XO。还有烟呢…… 

这时又想到一个问题,吃喝玩乐的时候,一个人多没劲?要有个伴儿,最好是个漂亮的女孩。瞧,真有些象是节外生枝呢。就找个漂亮的可爱的任劳任怨的,来到外面天真活泼来到床上浑身发热的女孩吧。 

当然,这需要很多钱。 

于是,我意识到抢银行这一项是很重要的。 

这时,信封差不多已经写满了。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顶顶重要的一件事-,在我真正实施我在前面计划的犯罪也好,吃喝嫖赌也好,甚至找个女孩陪伴也好,在所有这些之前,我必须先做一件事――和老婆离婚。我结婚快二十年了,女儿已经十四岁,我现在计划了那么多“犯罪”和即将痛痛快快地享受“不良嗜好”,可不能连累老婆孩子。而且,反正我一年后也要见上帝,与其那时令她们痛苦,还不如主动提出离婚,叫她们早一点忘掉我这个“一家之主”。 

还有什么?对了,得先买一把枪。

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有趣起来。

我于是坦荡如初,我把那个写满了我的计划的信封折好,放进口袋。  

四、回家和老婆轻车熟路地做爱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 

女儿不知在她房间忙什么。老婆正在洗澡。我换上便衣,也去洗澡间小解。老婆闻声问,是小华吗?我说,是我。我老婆立刻变了腔,你死哪儿去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先说一声?我一边哗啦哗啦地小解一边说,我去医院了,你知道的吗。老婆一听更火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傻呀?你吃过午饭就去了医院,你去了整个一下午不说,又去了大半个晚上,你骗谁呀?我说,我没骗你,我真的一直在医院里。老婆说,你就是去做剖腹产也该回来了呀?我老婆生小华时是剖腹产,使得她原本是光溜溜的身子上多了一个刀口,她一洗澡一看到甚至摸到那个刀口就无论说什么都把“剖腹产”三个字带上。 

我就生气了。我问她,那你说我干什么去啦?

我知道你干什么去啦?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不用我给你说穿吧?

我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听着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我老婆在里面一便冲着水一便跟我嚷。 

我说,好吧,你若真喜欢,就那个意思吧。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这么说着哗啦完了最後一下,收起工具,就走了。 

杰克你给我回来!我老婆在洗澡间里喊。 

我没理我老婆,脱掉衣服钻进被窝,摸过一份报纸看。我刚看了两行,我老婆就水淋淋地冲了进来,杰克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干什么去啦?我继续看我的报纸,也不回答她。我老婆一生气,就把报纸夺过去,看什么看?我问你话呢!我看到我老婆的头发在脑袋上绕了几绕,系成馒头大的一个疙瘩,身上裹着大浴巾,在胸口处也系了馒头大的一个疙瘩。我老婆气得脸红红的,胸前的那个疙瘩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一跳一跳地。你说呀,你倒是快说呀!我老婆这么说着说着突然跳到床上,把被子掀起来,骑在我身上小拳头雨点似地打在我身上。 

我也不还手,任凭我老婆打下去。

打着打着,我老婆就哭了起来。

然後我也哭了。 

我老婆一哭,就爬在我身上不再打了。我一哭,就把我老婆紧紧抱住,象是怕她跑掉似的。我突然发现,事实上,我是很爱我的老婆的。于是我就开始吻她。吻着吻着,我老婆身上裹着的浴巾就掉了下来。两个肉体又如每天晚上一样扭缠在一起。我老婆吻得很专注,就象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会儿,她湿漉漉的身子就在我身上烘干了。而我,仍在想着我的心事。我只有一年活头了,我要和她离婚。离婚之後,我将去执行我庞大的人生计划。印度女医生。强奸。金色长发花格校裙的女学生。可以令人“欲仙欲死”的妓女。周游列国。法拉利跑车。美酒美食和美女。毒品和赌博。抢银行和杀人……这是我新拟定的人生计划。事实上,我之所以还能开着车子没出一点交通事故顺利回到家,甚至能在一边小解一边从容不迫地和正在淋浴的老婆吵嘴,现在又如往常一样玩亘古不变的床上游戏,不正是这新的人生目标在支撑着吗? 

这样想着想着,我已经在老婆的引导下轻车熟路地进入了她的身体。我本能地开始动作,我老婆伴着我的动作,开始轻轻地呻吟起来。这是她从没有过的。吵嘴吵得她比往日更兴奋,更动情,更忘我。  

五、第一次拥抱十四岁的女儿  

吃罢早饭,女儿背起书包去上学。我突然决定送女儿上学。女儿很懂事,说,老爸你别了,你一送我上学就会耽误上班。我说,我今天不去上班了。老婆听了觉得奇怪,问我,怎么啦?身体不舒服?我说,只是觉得累,想休一天。我这样说着,帮助女儿拎起重重的书包,拿过一胖一瘦两把钥匙,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我又停住了,转过身问老婆,你不想也休一天吗?我老婆正在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听我这样说,停下来,想了想。说,好吧,就陪你休一天。我这就给老板打电话。 

女儿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女儿留长发,黑黑的长发,女儿穿白色的衬衣和花格短裙,女儿在裙下露出的腿很直很好看,女儿穿脚面上有带子的平跟皮鞋……女儿今年十四岁,青春好年华…… 

我驾着我的蓝色福特车,送女儿去学校。 

我停好车。女儿正要下车,我拉住她的手。女儿愣愣地看住我,不知所以然,就说了一句,再见,老爸。我说,我的女儿真好。女儿羞红了脸。我伸出手,摸了摸她嫩嫩的脸蛋儿。女儿更觉羞了,她轻轻扭了下身子,说,老爸…… 

我很想把女儿揽进怀,紧紧地拥抱她。其实我从没这样做过,自从女儿开始上学後我就再也没这样做过。尽管我很想。 

老爸,你今天怎么啦? 

我收回我的遐想,再一次聚焦在女儿青春的脸蛋儿上。我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後的机会了。终于,我说,我很想亲你一下……  

六、关于离婚的谈判 

回到家,老婆已经洗好厨房,也整理好我们及女儿的房间。我老婆是个很能干的好老婆。此刻,我老婆站在洗澡间的一面镜子前,袖子拉到肘弯上方,正往脸上一个点一个点地点一种我不知名的护肤品。她听到房门响,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于是看到她脸上起码点了二十几处乳白色的东西,真是一丝不苟。 

回来啦?我老婆问。

我说,回来啦。

我们今天干点什么?我老婆又问。

我说,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呆着。 

没劲。我老婆说。我老婆这样说完,开始在脸上把那二十几处乳白色的东西均匀地涂开。涂着涂着,她发现我还站在门口,就又说,我们去唐人街买东西吧。我们车间有一个上海来的女孩说,有一种宁波汤圆很好吃…… 

我看着我老婆在镜子前,一丝不苟地涂那乳白色的软软而又稠稠的液体,我的心竟然很平静。我老婆做事总是一丝不苟。我老婆的生活总是充满欢乐。 

我终于想到要和她说一样很重要的事。

我于是说,我们离婚吧。 

我老婆听到“离婚”两个字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连涂护肤品的动作都没停止,只是一笑,说,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啦? 

我说,真的。我是认真的。

我老婆这才停下来,她转过脸来看着我,问,你说什么?

我又重复一遍,我们离婚吧。 

为什么?我老婆脸上的护肤品左面的涂开了已经溶化在皮肤中正在滋润着她的皮肤,而右面还余下十几个乳白色的星星点点呆在脸上。 

我从口袋里掏出医生的诊断,白血病。就是血癌。只有一年的活头了…… 

我老婆接过医生的诊断,看了十几分钟。她脸上的护肤品左面的涂开了已经溶化在皮肤中还在滋润着她的皮肤而右面还余下十几个乳白色的星星点点呆在脸上也开始自己慢慢地溶化着。她没象我想象的那样哭起来。她就那样象刚才往脸上涂护肤品那样一丝不苟地看了足足十分钟,是真的?我说是真的。没弄错?我说没弄错。没办法治了?我说没办法治了。她从容地折好医生的诊断。回答我,不。我没明白她的意思,就问她,你说什么不?她又重复一遍,我说不离婚!我愣了一下,就问她,为什么?她反问我,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  

七、当我老婆发现了我的遗愿时 

我的余生是和我老婆当然还有我的女儿一起度过的。 

我和我老婆依然相爱如初。我辞了工,呆在家里看看书,後来又开始给悉尼和墨尔本的中文报纸写写文章。写着写着,竟然写出一点小名气,有时还受邀参加社区的一些活动,于是我认识了一些悉尼华人圈的名人,比如当年搞人权会的杨军,当年创办“第一间”食品店後来又买下留学生报纸《华联时报》的张燕波,当然还有文化名人如以“二八论”闻名的施国英,以写小贩出名的黄惟群,以写出租车闻名的田地,还有号称“悉尼八怪”的几位如大陆,袁玮,超一等人。再後来,悉尼的《东华时报》停刊了,悉尼的大队人马移师墨尔本《大洋报》与墨尔本的老戴维华坨等人抢地盘。我又神交了墨尔本的几位。 

我突然觉得我的生活开始多姿多彩起来。

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个行将就木之人。 

我们没把这一切都告诉女儿。女儿一如既往地天天高高兴兴地背着书包去上学,学习成绩也是突飞猛进,如期进入前三名。 

一年以后,我的身体开始有了变化,体重减轻,饭量减少,而且睡眠也不好,整天无精打采的样子。我悄悄对老婆说,我完了,我的末日到了。我老婆急忙捂住我的嘴,说,别瞎说,早着呢。隔了一会儿,我说,你还是让我离开家吧。我老婆再一次捏住我的嘴,说,别瞎说。你死也要死在家里。 

我老婆说完这句话,终于流下泪来。这是我得了白血病这一年以来,我老婆唯一一次当着我的面流泪。 

我说,“我多想活下去呀”

第二天,我变得昏迷不醒。我老婆把我送进医院。我老婆在为我换衣服的时候,在我衬衣口袋里发现了一个信封。信封的正面用英文写着:给心理医生马丽。信封的後面是用中文写着很乱的一些字。我老婆依稀辨认出如下一些字:“和印度医生做爱”,“强奸”;“金色长发”,“女学生”,“抢银行”;“杀人”;“打架”;“去赌场”;“找妓女”;“新加坡学生妹”;“周游世界”;“法拉利”;“名牌”;“美食美酒”;“伴游”;“买一枝枪”。

最後是“离婚”两个大字。 

我老婆一边嘟嘟囔囔地念着,一边问我,杰克,这是什么?是你写的吗?是你的小说提纲吗?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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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马犁2014-11-20发表
烦请田地贴到网上来如何?让大家也沾沾酒色财气!
tiandi2014-11-20发表
没有softcoty,hardcopy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tiandi2014-11-20发表
没有softcoty,hardcopy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墨尔本马犁2014-11-20发表
烦请田地贴到网上来如何?让大家也沾沾酒色财气!
子胡2014-11-20发表
一次死的棒喝,两次生的体验。最后一段,“遗愿”二字可圈可点。人的一生无非酒色财气。只有心灵净化之后生命才会有异样之美。
田地2014-11-20发表
不知道子胡兄来过,慢待了。子胡兄说到酒色财气,我还真写过一篇小说,就叫做《酒色财气》。
子胡2014-11-20发表
一次死的棒喝,两次生的体验。最后一段,“遗愿”二字可圈可点。人的一生无非酒色财气。只有心灵净化之后生命才会有异样之美。
田地2014-11-20发表
不知道子胡兄来过,慢待了。子胡兄说到酒色财气,我还真写过一篇小说,就叫做《酒色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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