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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中篇

囹圄(老马相亲)一
作者:胡文红  发布日期:2023-11-03 21:55:08  浏览次数: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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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一两年,老马就要从澳大利亚回到深圳一次,回国的主要任务是相亲,看姐姐倒成了其次。当然是在深圳还不是太热的四、五月份来。

还是老街那间熟悉的咖啡屋;还是那些熟悉的钢琴曲——钢琴王子克莱德曼演绎的那些灵动的音乐;还是靠窗那个熟悉的位置;还是那个熟悉的咖啡品牌——拿铁,咖啡的香气中包容着浓浓的牛奶香甜……但是侍应生每次都不一样。也许深圳快节奏的生活造成了人心浮躁,每个人都不甘心在一个一成不变的岗位上挣一份固定的死工资;三角钢琴的演奏者每次也不一样,不过都是些年轻的要命的面孔,也许在这里演奏的只是一些在校学生,只是赚点零花钱的权宜之计;窗外的景色每次也有不同,记得上次正好看到对面扎着充气拱门,庆祝一个发廊的开业,而现在一眼望去却是一溜的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水果;大概只有拿铁没变,高高的咖啡杯冒出熟悉的袅袅香气。

老马发现每次来侍应生的面孔都不一样,这才敢放心大胆地把相亲的地点一而再、再而三地定在这里。不然的话,让侍应生察觉到他每次都要跟一个不同的女人喝咖啡,这老脸也有点挂不住啊!说到老脸,老马确实也够老的,都60多岁啦!姐姐比他大10岁,20年前父母去世以后,姐姐就是他在大陆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们家原先都住在上海,父母去世后,姐姐卸下了一头负担,正好也退休了,就踩着独生女的步子来到深圳,后来姐夫退休也来到深圳。老两口一起帮女儿带大了外孙,闲时间多了起来,姐夫就跟着一帮老哥老弟爬爬山、打打牌,姐姐就跟着一帮姐妹们做健美操、跳广场舞。

跟周围的人熟悉起来以后姐姐才发现,深圳真是个包容性非常强的城市。这帮跳舞的老姐妹山南海北的都有,城市来的也有农村来的也有。最初的目标都很明确:帮着儿女带第三代。农村来的一般还要帮带第二第三个孙子女,而城市来的一般只带一个。带大以后或者选择在深圳养老,把户口都迁了过来;或者选择做候鸟,冬天来夏天走,因为深圳的夏天又长又热。姐姐只有一个独生女,又听说深圳的养老政策不错,就跟随女儿把户口也迁到了深圳。老马再回大陆探亲,就不是去上海而是来深圳了。姐姐在跟姐妹们跳舞的过程中,发现好多女的是单身,就想到何不为老弟踅摸一个?于是老马再回大陆就不单单是探亲,而是加上相亲了。

老马面前是一杯拿铁咖啡,他一边闻着那熟悉的香味儿,一边看着咖啡杯里正在消失的泡沫,想着老姐的事儿。心想这次老姐不知又给推荐了个什么样的人。以前看了好几个人,都是因为听不懂他的潜台词,而搞得他兴味索然,这次能不能找一个听得懂他的潜台词的人来呢?

咖啡馆里的轻音乐令人昏昏欲睡,几个年轻人显然是来蹭wifi的,抱着笔记本电脑又写又画的。还有几个聚精会神抱着手机的,应该是在读小说。

老马其实也在读小说。

说起老马读小说,也着实让周围的人佩服。在澳洲为数不多的几个跟他同龄的老伙伴,由于还没到退休年龄(澳洲退休年龄是65.5岁,听说以后可能会提高到67岁),周一到周五还要做点事维持生存,休假或闲暇时间就是养花玩鸟看孙子,打牌下棋逗乐子。唯有他,有点空就捧着手机看小说,开车的时候更会抓紧时间,行车中听音乐,装卸车时看小说——老马是集装箱车司机。虽然初中都没毕业,但吹起牛来博古通今,听得周围的人一愣一愣的。特别是跟同龄人聊天,听的老家伙们云里雾里不明就里,所以老马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小说读累了就看看微信,回复一下朋友们的信息,或者看看手机上的新闻——这几天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南海仲裁庭的事情,有时又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在白花花的太阳下行走的年轻人。

是的,马路上行走的90%都是年轻人,深圳真是个年轻的城市,公交车上都难得看到几个苍老的面孔。虽然是五月份,但深圳已经进入盛夏,在中午太阳的直射下,马路上起码得有45度以上的高温,地面的大气层被太阳晒的氤氲变换,行人的身影看上去有点恍惚变形。

老马突然想起了一个深圳关于热天的段子:说是一个人不小心在马路上摔了一跤,不是马上到骨伤科去看,而是到烧伤科去看,因为被烫伤了!

突然手机响了,来电显示覆盖了小说页面,老马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再一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到了预定的时间,还不等按下接听键,铃声已经停止,接着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带点上海口音的女声:“请问是马先生吗?”

老马抬头一看,一位短发女人立于桌前,黢黑的短发显然是染过的。肤色还可以,被黑发一衬貌似更白一些。想来是长期坐办公室,不经风雨不晒太阳,保养得很不错。体型是已经发福了,但是还在老马能忍受的范围内,老马不喜欢胖女人。姐姐说这一个是55岁的,刚刚退休,丈夫前些年出车祸去世。但看上去并不像老姐说的显得多么年轻嘛,老马心里思忖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招呼侍者再送一杯咖啡。

“想必是方处长了。”

对方矜持的点点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何止是久等,老马心想,都等了四五个小时了。

才5月份深圳就堪比悉尼最热的1月份,过日子的老姐在家里不舍得开空调,老马只好吃完早饭就跑到这里来了。咖啡馆有空调又有wifi,还有舒缓的钢琴曲,怕手机电不够用老马连充电宝都带上了。中午吃个商务套餐,再要杯咖啡慢慢啜着,惬意的很!当然老马不会说这些,说出来会显得急不可耐似的,只是点点头,“应该的。”看上去绅士的很。

“拿铁还是卡布奇诺,还是摩卡?” 侍者彬彬有礼地问。

老马拿眼询问对方,对方嘴角往上翘一翘算是笑吧,“我不太懂,你喝什么就给我来什么吧。”

老马在交代侍者的时候,用眼角的余光再次打量了一下方处长,见她穿的衣服中规中距,上身是一件白色收腰绣花短袖上衣,下面是一条黑色西裤,一双黑色凉鞋,一看就是个女干部。看来刚刚从处长职位上退下来,还没有在花里胡哨的老年人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听说你在澳大利亚是开大货车的?”方处长的问话中明显的略带傲慢和轻微的鄙视。

“是的。”知道了还问!老马在心里说。

“车是你自己的吗?”

“我姐姐都跟你说了多少啊?” 老马感觉出了对方的不屑,干脆省掉了那些没营养的问候语,来了个开门见山。

“说你16岁下乡,那年是1969年,你初中还没毕业,6年后你就返城了,分配到上海钢铁厂工作,九五年沾你前妻的光去了澳洲。” 方处长打量了一下老马,“阿拉也是上海宁,怎么看你不像上海人像东北人呢?”前半句话方处长是用上海话说出来的。

其实老马祖籍确实不是上海人,但也不是东北人,父母都是四川人。抗战时,父亲在国民党一个重要官员身边做御用厨师,后来在陪都重庆找了个四川姑娘成了家。抗战胜利后,马老爸把妻女送到了上海,可能是感觉上海比较安全吧!再后来跟着那官员在南京总统府呆了几年。1949年国民党撤离大陆时,马老爸从南京回上海接妻女(老马那时还没出生),妻女接到了,人却走不了了——上海解放了!不消说,马老爸历次运动都是“运动员”。马爸马妈上世纪90年代末相继离世,不过,去世前马爸已经被“平反”了。

四川籍、生在上海长在上海的老马既无四川人的短小精悍,也无上海人的纤弱秀雅,个头1米78,浓眉大眼方脸盘,腰圆膀大,一根根钢丝似的头发直立在头顶,尽管已经60多岁,头发已经稀少花白了,依然是一根根立在头顶上,肤色也是古铜色的,着实像个地道的东北汉子,也许是下乡那几年黑龙江的野兔肉和玉米大豆把他催起来的。后来回上海进了炼钢厂,只有他能抡起那24磅的大铁锤,没多久就毫无悬念地当了工长。他经常跟别人说,如果长身体那些年营养跟得上,个头蹿到1米8以上绝对没问题。因为70多岁的老姐现在还有1米65的身高呢!他们家应该有高个子遗传基因,虽然父母个头都不是特别高,但可以看做是父母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跟不上所致。

的确!老马16岁上山下乡那年,还像棵黄豆芽似的没长开呢。在黑龙江整整6年,正是长身体的年龄,上一顿下一顿缺油少盐的土豆、玉米、黄豆,吃的人走路都打飘,所以,“饿”成了那6年留给他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得益于头脑灵活——可能文革停课那几年他翻墙进入华东管理局图书馆看的书太多启发了智力——他很快找到了解决饥饿的办法:上山下套子套野兔、套黄鼠狼、采木耳等等,然后把兔皮、黄鼠狼皮卖给供销社,即可卖钱又可打牙祭。兔子皮一张能卖五、六毛钱,兔子肉炖来吃,又得了零钱又对付了饥饿的胃;黄鼠狼皮比较值钱但肉不太好吃;冬天山上的木耳是干的,卖给供销社5块钱一斤,不过好几天才能采一斤。有一次上山收兔子,发现有一只被黄鼠狼吃掉了一半。老马把那半只死兔子原封不动的留在那里,又在旁边设了一只更大的夹子,居然把又一次前来偷吃的黄鼠狼夹住了。事隔40多年,他还记得当时卖黄鼠狼皮得的那笔巨款——21块钱!他买了烟酒糖果等,上到生产队长,下到知青点同类,都跟着他沾了光。不过,他的这些自救行为当时都被冠以走资本主义道路。生产队长台上组织队里的农民批判他,台下照样抽他送的卷烟吃他送的兔肉,而且在知青返城时优先照顾了他。

6年后返回上海进了钢铁厂,老马的力气优势明显地发挥出来,在一群纤细瘦弱的工人当中,只有他可以把24磅大锤抡得呼呼响,进厂第二年他就当了工长。别人不服,领导说你能抡起那24磅大锤,就让你当。

工作上还算顺利的老马,感情生活上貌似不太顺利。同学同事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他才将就与一个做售货员的姑娘对上象。姑娘温柔娴淑,却不能跟他讨论《红与黑》《茶花女》……。这不是姑娘的错,是那个时代的错,但老马总觉得心里缺点什么,他以没房子为借口,拖了3年,直到30岁才不太情愿地完成了人生大事。

温柔的姑娘不知是思想保守还是心里厌恶,结婚第二个月怀孕后,从此拒绝与老马干那啥。如狼似虎的老马郁闷窝火又不能言说,只能把一身的精力用在工作上。他学会了开车,反正也不想回家,下了班就到处找开车的活儿干。白天在工厂干,晚上去开夜间长途,在大家月收入只有两位数3位数时,他月收入达到了4位数。有钱了,他也没亏待自己,身边的姑娘走马灯似的换,反正马太太也不管他,只要往家拿钱就行。

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掀起了出国潮——也称洋插队,大批的上海人涌到了日本,端盘子洗碗背死尸,老马不为所动,他现在的月收入已经超过了“洋插队”赚的那没面子的钱。但马太太却经不住同学好友纷纷“洋插队”的诱惑而跃跃欲试。好在老马收入还可以,就给马太太办了个留学身份,也不去日本而是选择了澳大利亚。

1989年上半年,马太太刚到澳大利亚,国内就发生了政治风云,西方社会突然对华人大开绿灯,马太太轻而易举拿到了绿卡。既然有了绿卡,也就不用搞什么留学了,马太太直接加入了打工者的行列。30岁出头,又有绿卡,工作非常好找。先从医院的陪护开始做起,然后业余时间进修了护士知识,考了一个护士证;同时又参加了澳洲政府专门为外国人开办的免费英语培训班,通过了语言关,很快就成为正式护士,收入有了保障。三年后,就把刚刚读小学的女儿接到了墨尔本。可能马太太也觉得有点对不住老马,又过了两年,就跟老马商量,以夫妻团聚的理由让老马也来澳洲。当然前提是老马有了身份以后就正式离婚。

幸亏前妻提出来让他到澳洲去。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的老马正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光靠着业余时间开长途客车,老马觉得不过瘾,而且因为白天黑夜连轴转,身体也有点受不了,老马干脆辞职下海了。由于前几年确实赚了一点钱,老马脑子有点膨胀,先是买了两辆大客车,雇了两个司机,利用他前几年积累的人脉关系,专门跑客运长途。而且为了多赚钱,每次跑长途都要超载十几二十个人;然后又在朋友的鼓动下,一起合伙投资了一个羊毛衫厂。然而祸不单行,刚刚干了三年,有一个开长途客车的司机喝醉了酒出长途,那时候路上没有查醉驾酒驾的,晕晕乎乎的情况下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客车基本上报废,还死伤了十几个人,又加上超载,作为大客车的拥有人,老马逃不了干系。而羊毛衫厂,开了三年,不知道是打不开销路,还是样式不赶潮流,反正越做越亏,最后只好宣布倒闭,老马投的钱全打了水漂。老马只好变卖了另一辆大客车,把刚刚买下的房改房也卖掉,才勉强支付了交通事故的赔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身无分文的老马连住房都没有了,也不好意思再返回工厂去做,本来是根本不想去澳洲,想找个机会离婚算了,但这会儿也只好接受了前妻伸来的橄榄枝。

那时老马已经进入不惑之年,一句英语也不会的不惑的老马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有绿卡的“洋插队”中的一员。

老马突然觉得有些静场,才发现自己一时走神,忘了回答方处长的提问。“哦,哦,我老姐没跟你讲,我在黑龙江下乡的时候上山打野兔?”

“没有。”方处长似乎对打野兔一点也不感兴趣。

本来是一个很好的话题,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就能说明自己是哪里人?为什么长的像东北人?但方处长不问,老马也没法开口讲。对了,刚才好像她在问车是不是我自己的?

“曾经借钱买了一辆车,但生意不好做,被银行拍卖了。” “对了,我现在住的房子也是租的。” 老马干脆把底儿兜出来了。

“哦。”方处长的脸上波澜不惊。

好像有点冷场,“你儿子在澳洲?” 老马明知故问。

“是的,本来是被深圳的一个外企派到澳洲工作,后来在澳洲认识了一个白人姑娘,结了婚后就留在了澳洲,已经按揭买了房子,由于那姑娘是澳洲人,他就干脆也入籍了。我准备卖掉他在深圳的房子后就回上海,以后也许会经常去澳洲。如果……” 儿子可能是她的骄傲,谈起儿子来,方处长话就多了。但如果后面她就不说了,老马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什么意思。

“听我老姐说你刚退休,在深圳退休的?”

“上海。”

“来深圳多久了?”

“一个月。” 说到自己了,方处长又恢复了傲慢和不屑的神态。

老马真佩服老姐,才一个月就摸清人家的底细,还说动了人家来相亲。已经坐了这半天了,老马还没找到感觉,但出于礼貌,也为了调解一下气氛,老马半开玩笑地说:“看到你,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傲慢与偏见》”。这当然是针对对方的态度而言。

“傲慢与偏见?什么意思?” 方处长一头雾水。

老马听她这么一问,立刻兴味索然,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致,又应付了几句后,对方处长客气地说今晚有个插友来深圳,我要去接一下,回头让我姐姐联系你。说完付了两杯咖啡钱,为方处长打了辆出租。

坐在出租车里的方处长百思不得其解:好像老马对我不太感冒?我退休金不低,上海还有一套住房,儿子在澳洲工作并且定居、买房、入籍,各种条件都超过老马。马大姐说过,老马在澳洲20多年了还赤手空拳,连房子都买不起,由于英语太烂,也不敢入籍。若不是因为我儿子在澳洲,你也在澳洲,我连来都不会来!大小我也是个中层干部,你不过是个开大货车的!而且脑袋别在腰上,谁知道哪天出个事?

回到姐姐家,姐姐问老马相亲的结果,当然没有结果!老马也懒得细说。

姐姐知道老弟不喜欢胖女人,以为可能方处长有点胖,老弟没看上,“没关系,明天这一个姓苗,长的也算苗条,是个老师,学问也多,大概能符合你心意,我陪她去见你。” 其实姐姐先让老弟见了方处长,就是为了衬托明天的苗老师,在让老弟看人的先后次序上,姐姐真是动了一番心思。不是有个成语叫抛砖引玉吗?可能方处长不幸被姐姐当成了砖。

第二天,老马又是一大早跑到了咖啡馆,不过这次换了一个咖啡馆,当然还是在老街,毕竟昨天在那个咖啡馆孵了大半天,估计人家记住他了。老马在澳洲也喜欢去咖啡馆,并非因为老马有多么小资,反而是为了省钱。在中国泡咖啡馆是比较小资的,因为一般人不会花十几二十多元喝那么一杯又苦又涩又不解渴的东西,只有那些追求情调的年轻人想小资一下,那些谈事情的生意人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话,周围写字楼的白领们想找个干净舒心的地方解决一下午餐,才会利用咖啡馆。而在澳洲喝咖啡跟喝茶一样普遍和廉价,而且咖啡馆里类似汉堡那样的快餐食品,既便宜又省事儿。老马忙起来的时候,经常会在路边的可以停集装箱货车的一个咖啡店解决午餐和晚餐。那里的咖啡有点像这边茶馆的茶水一样是可以续杯的,而桌上的奶和糖都免费供应,爱放多少放多少,多喝上几杯咖啡,蛋白质营养和热量都有了。而每次回国,要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非咖啡馆莫属(如果是夏天顺便还可以享受一下空调),老马也只好奢侈一下了,好在不是天天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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